第六章 即使是工口漫画家也肯定有一段对漫画的美好回忆
“啊……这个，情况很复杂的——”
在茉莉周身散发的黑气威压下，我只能颤抖地慌忙辩解，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但总觉得灵魂深处的直觉再告诉我绝对不要逆着面前的女孩。
“有什么复杂的？你·为·什·么·和·你·小·姨·睡·在·一·起！”
“喂喂喂，别那么大声啊！”
茉莉双手抱着胸，撅起嘴，“你也知道不好听了？”
“什么跟什么啊，那家伙很伤心，总不能让她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吧？”
“于是你就舍身饲虎了？”
“嘛……什么都没发生的。”
“难道你还真期待着发生什么！”
正在气头上的茉莉不管我说什么都一副【我不听不听】的样子，好像在命令着我【快点道歉！】
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就这么低头呢？
“抱歉。”
大丈夫毕竟还是能伸能缩的，各种方面。
“哼——”
“这一个月都没回去看看了，阿姨不高兴了吧。”
“我妈才没有！她对你比我这个亲女儿还好！”
“啊……？”
唉？兰阿姨没关系，难道是茉莉——
这时候茉莉也发现了不妥，脸颊上都染起了红晕，矢口否认刚才的话，“对对对，我妈说了，你就是个白眼狼！”
“啊——真毒啊，阿姨。”
茉莉之后不停地【白眼狼】【白眼狼】地叫着我，一边叫一边用那白嫩的小腿踢着我，很久才消了气，不过她似乎对小姨还是颇有不满。
“你那个小姨就那么好，魂都给你勾去了？”
“什——什么啊！那真是我妈的妹妹，我的小姨啊。”
“别骗我！”
茉莉突然从身后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杂志，赫然写着《月刊·首都漫画文艺》。
阿拉啦，糟糕了，茉莉这家伙为什么莫名的执著。
“叫莉莉的这个就是你小姨吧，今天才28、9岁吧！”
“你到底怎么查到的啊——”
“现在这种漫画被腰斩被停载的新闻随便搜搜不就找到了！”
“嗨嗨……的确和我妈差了很多岁，但也是我姨啊。”
“历尽千辛万苦，照片我可也是找到了哦！”
“唉？她从不露脸的啊！”
“我是从一个发烧友的博客里看到的，在活动会场拍下来的，很年轻很漂亮呢——胸、屁股都……”
茉莉的声音越来越小，又开始不安地踢动她的细腿，杂志也被攥得变形了。
“怎……怎么了？”
“反正就是你喜欢的类型吧！色狼！”
“喂喂喂！男人都喜欢前凸后翘的吧！”
“反正我就是小！真是对不起了！”
“茉莉，你的还是很白很滑的！”
“为什么你会知道！”
就是这样，我的脸上多了个巴掌印。
被我调戏调戏后，看起来茉莉终于平和了一些，我也揉弄着被扇红的脸慢慢向她开始了有逻辑的解释，“我的确最喜欢小姨了……别别别，不是那种喜欢，不要再打了……总之，你是知道的吧，从小我就在姥姥家长大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你我的孽缘了。”
“孽缘……文绉绉的——”
可是你看起来不是还挺中意这个词的吗？
“小时候啊小姨经常带着我玩，后来她上大学后，才逐渐见面少的吧——说起来你也是见过她的吧？”
茉莉紧皱眉头用力（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个用力）地回忆了回忆，“好像记不清了。”
“怎么会，我还记得咱们一起在姥姥家看漫画打游戏——”
“原来……是那个老妖婆！”
“喂喂喂！”
原来从那时候就相性不和了吗？！
“总是欺负我，还笑我胸部发育不良！”
原来小姨你是有多幼稚，和小学生比胸部？！
“嘛嘛，总之，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要多关心关心了。”
“关心得太多了吧，还不是有色心。”
“嗯……这么说也没错啦，小姨的确很美——”
茉莉想必是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承认，脸上呈现了一种呆滞的表情。
“不是那种美，应该说很美丽吧——对于小时候的我，是我崇拜的人。”
这个世界线的她还是没有改变。
“她从以前就是那种很坚强很有想法的人——别人左右不要她，操纵不了她……她一旦认为事情是对的，就虽千万人吾往矣了。”
是啊，她就是那么一根筋。
那是我几岁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刚上小学吧？
那天的小姨穿着个白毛衣——现在想来也是土气的可以，但当时那身高领毛衣是那么时髦靓丽，光彩照人。我不记得那天为什么去后海玩儿了，也许是溜冰，不对，好像又太早了，那样我们应该穿着更厚的衣服……大概是秋天吧。小姨她还是那么喜欢逗我，叫我小胖墩、小混蛋，但是我要想吃什么小吃，她一定会为我买来，那时她也是个高中生，只有零用钱，正是少女爱美的时候，却愿意为我花那么多，你说是不是个好阿姨？
茉莉你也别那么倔嘛……我记得有一次她还带着咱们去公园来着，不过我说的不是那次了。
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我一定很淘气，我掉进了后海那不怎么干净的水里了。
什么？你要问的话，我也不记得怎么掉进去的了，我只能回忆起入水的一瞬间，我感觉好像一切都结束了，我感觉那一刻我甚至没有未来了。
但那家伙叫着我的名字【序礼！序礼！】，就那么跳下去了，扑通一声，不一会，我就感到她抱上了我，她的胸——不，怀抱是那么温暖柔软……你知道，小时候我妈我爸都忙得要死，现在也差不多，并没什么时间照顾我，那家伙就像我的半个妈半个姐一样，她那一跳的坚决，更是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其实当时旁边有大爷要下去救我了，可她还是放心不下，认定只有自己才能确认我的安全，奋不顾身地就下去了——她游泳不像你那么溜，和鱼似的，最后也没帮上什么忙，还毁了那件她最喜欢的白毛衣。
“可笑吧？”
“什么？”
“小姨那家伙啊，一根筋的毛病到现在还一样，就像她喜欢漫画，居然辞了银行的工作。”
“可笑……你那小姨，还有你都可笑——这么久了，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儿。”
茉莉嘴上说着一套，却好像也有点被我们的情谊感动了，摸着小鼻子嘟嘟囔囔，我拍了拍她，她却转过头瞪起我，“那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唉？”
“你不是要帮你那一根筋的小姨吗？你那么喜欢她，那么崇拜她，为什么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还在和我闲聊？”
“不……不是——而且那是漫画，你不懂的，杂志社那尿性，该放弃就放弃了。”
“什么该放弃！”茉莉突然提高了语调，“你喜欢漫画对不对！我不知道是因为你小姨喜欢你才喜欢上的，还是因为什么——可你从小就喜欢看吧，还拉着我看，即使我不懂哪里可笑，可你还笑得那么猥琐……你小姨画的漫画我也看过的，虽然笑点都很冷，可不也很好吗？为什么要放弃？你也为什么要放弃？”
茉莉这家伙，说的真简单——
“你不是说她一根筋吗？难道你真以为她想放弃吗？你知道【季】虽然在高中毕业都没交到一个真心朋友却从没有放弃过吗？！”
“喂！你这完全不是成为fan了吗！你是买了她全套单行本吗？！”
“图书馆借的啊！你小姨那么疼你，和你那么好，可她演讲——就算是告别自己的职业生涯，却没有你在场，你就真的过意得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过意得去。
可是啊，我可不想看到她那要哭的样子——我虽然不知道她画漫画时候是什么样子，但相比是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吧，一定会很美，那毕竟是在创作漫画，她和我都爱得不得了的漫画……要她放弃，这比要她死还难吧。
我想起来了母亲和姥姥的电话。
“莉莉，家里不是不能帮你找关系，好好回银行吧，多稳定。”
“妹妹，把序礼放你那里了，你可得给他做榜样啊——”
小姨每次只能不停地迎合，每次接到这种劝说的电话，她忍耐得都是那么辛苦。
没人理解她的梦想吧，唯一一个和她志同道合的我，却没能反驳母亲、姥姥，没能给她能重燃希望的鼓励。
她也在期盼着我能坚定地给她鼓励吧，要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让我听到电话的内容？
可我呢？我只是一味地让她自己承担，也许开始还说些漂亮话，之后就也向现实妥协了。
哪怕我说过一句“你想画就去画啊！”呢？
“真是的。”
我有点管不住泪腺的气候了，我捏了捏眼角，尽量保持形象，“她一直怕给我丢脸，我却一直在给一根筋的她丢脸啊。”
“哼，知道就好！你这样子，简直给院子里老大的我丢脸！”
“你什么时候是老大了啊！”
“行了，快去吧，快去吧。”
我点了点头，抹了把脸，飞似的跑向讲座地点的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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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呢】
槐树下的少女望着逐渐消失的身影呢喃着。
她虽然对男孩总是恶言相向，却总不自觉地被他偶尔露出的帅气吸引。
“真是傻啊，我。”
没错，为什么让他去呢？如果那个老妖婆有了正经工作，不就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吗？
【不不不，她怎么会对序礼有意思？！】
可是女孩知道，这只是自己骗自己。
因为，她迷上的那本漫画中的主角——【季】，根本就是男孩的复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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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快的跑在走廊上，没时间看那些中日漫画文化的介绍，也没时间看那寥寥无几的校园征稿，等等，我的脚步慢了下来——寥寥无几？
我看着那展柜里的伶仃可怜的几组作品，惊讶却没多少意外——应该早就意外过了，到这个世界线后，我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对漫画没有了之前世界线的狂热，反而漫画、漫画的话题已经像是上一个时代的产物了一样：大家接受她的存在，看漫画，却完全对她没了探究的兴趣。卖肉、热血大行其道，商业化和我之前的世界线毫无区别，我在学校也没发现有漫画类的社团存在，自愿投稿的学生反而被投以讶异的目光，那种眼神好像在说——原来这个时代还有你这种对漫画抱有热忱的怪胎？
真是可悲——不，小姨！那么小姨的热忱不就更可贵了吗？！
我居然现在才察觉到！自己到底默认放弃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我再次飞奔起来，不一会儿就冲到了礼堂前，看到门前那个【漫画家莉莉——关于中日漫画文化的历史】的海报，我就安心了，可又发现有些不对头。
我走到了签到处前，左看右看，终于吸引了宣传部的副部长注意，“嘿，乐序礼，干嘛呢？”
我指了指签到的名册，声音有些颤抖，“这么少？”
“啊，还好吧——你指望有多少人听，快开始了，你还不进去？”
废话，当然要进去啦！
不进去要出大事了！那家伙本来就失望，结果还没人来听，连隐退都不让她好好隐退，不知道她会抽什么风！
果然，礼堂里上座率不足五成——失败的企划啊。
小姨她已经坐到了临时的讲台上，我进来的那一刻，可能还有人入场比较显眼，她马上就看到了我。
她露出的明媚笑容让我的愧疚感更深了。
她是那么美，为什么她今天会打扮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施粉黛就能那么明艳动人？为什么要穿套装，为什么头发整理过！为什么还要露出放心了的表情。
这不都是我的错了吗？
一只手突然拉住了我，把我拽到后排的座位坐下了。
“还没开讲，”是小姨的编辑，许维维，“你到底去哪了？”
“没……”
满怀罪恶感的我并不敢说出实情，什么我根本不想去看小姨难看的模样，怎么可以说出来。
再说，她现在是那么美，反而是我丢了她的脸吧。
“哼——你要是迟到了，我都不会放过你——你知道她为了准备资料，烦了我多久吗？即使为了连载焦头烂额，即使被不停劝退企划，还是帮你准备找个讲座！”
“真是……真是个傻瓜。”
“你在说——喂，别哭啊……你，你大男人在做什么？”
怎么不能哭——谁规定男人不能哭了？原来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帮我做了这么多，即使自己的漫画前途无望，居然还要帮我长长脸，多么傻，就像跳进水里时候一样傻。
“那么，咳咳，工作人员给我打手势了，现在讲座就开始了啊。”
小姨用小小的幽默做了开场白，气氛很是轻松，编辑许维维哼了两声，也就不管我了。
“很多人谈起中日文化，都会从悠久的中日交流史——”
“漫画在近代中日友好发展中也是功不可没——”
“最早的日本政治讽刺漫画，用夸张幽默的黑色手法抨击着欧美列强对——”
“丰子恺先生对政治讽刺漫画进一步的——”
“战后的赤本漫画源自手冢大师，这也形成了东亚主流的故事漫画流派——”
“六十七世年代的写实主义漫画风格使得漫画青年对漫画这种表现形式有了进一步挖掘——”
“八十九十年代中日互相引进——”
“那么以上……关于中日漫画历史和交流的部分，我作为一个小小的漫画家，给大家做了一个简述。”
很好……出乎意料——不，作为首都大学的高材生，这种程度的报告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言之有物，礼堂的人似乎多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我问着旁边有点打瞌睡的编辑小姐，这家伙也是煞风景啊，“刚才就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不过……哈啊——都是家长们。”
没想到啊，反倒是家长对漫画的历史有兴趣。
“接下来呢……用创作者的说法，我要夹些私货了——我想和大家讲讲我是怎么和漫画结下不解之缘的。”
唉？这个我都不知道啊！话说这个世界线的小姨究竟是怎么成为漫画家的？
“噫——”
编辑小姐突然做了个怪脸，“居然说这个，又开始了啊——”
“什么？”
“还不是都是你的错！”
什么啊？
“我会画漫画呢，其实都是因为那个邀请我来演讲的小混蛋……啊，不好意思，就是我的外甥啦。”
等等——且慢……你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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